冲而来的命运之轮霎那间灰飞烟灭，突如其来的危机也已经崩溃瓦解，紧迫的战斗之后，我和赫德都保住了自己的小命。
我十分想靠近一点，去亲眼目睹“它们”那隐藏在黑暗面纱下的真实面目，这些已经被证实存在的致命生物，它们到底是一幅怎样扭曲的模样。
回过头去紧紧盯着背后的黑暗，黑暗依旧肃穆地将所有秘密埋藏在自己硕大无朋的胃口中，这也许是唯一一次将这黑暗的秘密揭发出来的机会了。
“回去，回到地面上去！”
我刚踏出一步，就被伊莎贝拉的警告斥退，伊莎贝拉罕见的严厉震慑住了我，我连忙抛开形影不离的好奇心，快速拎起放在地上的煤灯，打出手势示意赫德。
接着跑——
我与赫德不知疲惫地照着原路一路匆匆返回，再也没有回过头去留意身后的黑暗，仿佛身后的这片黑暗中无时无刻都潜伏着死神。
“黑天鹅”酒店的老板正站在出口的地方等着我们，当他看见我们的火光便朝我们挥手。死里逃生后我和赫德见到老板都充满了感激。
“刚才是你们开的枪吗？”老板带着惊讶的神色看着我们。
老板的疑问没有答复，赫德率先夺门而入，我提着煤灯紧跟其后，气喘吁吁的我们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呼吸。
赫德草率地把伊莎贝拉放在地上，顾不上自己费力的呼吸，连忙将沉重的大门紧紧关闭。
“锁上…一定要死死地锁上。”他落下这句话后便径直坐在了地板上。
老板一边将大门按照之前的流程一步步上锁，一边对我们的经历充满了求知欲。
“赫德，你们遇上了什么事情？瞧把你给吓的，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狼狈。”老板麻利地顺着赫德的心意将门紧锁，同时嘲弄似的观赏着赫德惊魂未定的脸色。
“这事情很难一下子说清楚，吉森，但我向你保证，这是我打自从娘胎出来开始，到现在，经历过的最离奇的事情。”
赫德闭着眼睛，断断续续地解释道。
但是在局外人看来我们夸张的表现有吹毛求疵之嫌，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物。
老板不为所动地摇摇脑袋，只是递给我们一人一杯热水，同时打量的目光瞥向躺在地上的少女。
“这个女孩又是谁呢？”老板接着问。
砰砰砰——
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，我举杯的手惶然颤抖，温热的水随之洒落在我的裤子上，沉重的铁门震声如雷，如同丧钟鸣响。
老板脸色一阵煞白，地下室内的氛围再次凝重起来。
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敲打着，有东西已经发现了这里，想要穿过这道门进来。
三人魂不守舍地互相看着对方，老板紧紧皱着眉头，而赫德的神色中充满仓促。
砰砰砰——
又是三声沉重的敲打，但铁门岿然不动。离门最近的赫德迅速拔出手枪指向铁门，仿佛铁门后面的东西即将破门而入。
但他的手枪里只有一发子弹，只能拿在手上起安慰的效果。
我紧紧盯着铁门，屏着呼吸，接着将视线投向正安静地躺在地上的伊莎贝拉。
三人待在各自的位置，既默不作声也没有任何行动，只是互相看着对方，就像突然受惊的老鼠，龟缩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恰好，敲门声再也没有响起，安静的氛围再也没有被打扰。感觉到危险已经过去以后，三个人才从沉默中恢复过来。
赫德叹出一口气，将举枪的手臂放下来，另一只手晃晃悠悠地拿起水杯一饮而尽。
老板吉森看了看赫德，又看了看我，十分默契地维持静默，他迅速离开了地下室，拨通了前台的电话，这通电话是打给警署的。
“它们走了，我们也回去吧。”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。
赫德将手枪放回皮革套里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，我把伊莎贝拉从地上抱起来，两人就这样走出了地下室。
打开门去，眼前是光明
——几乎永恒的光明。
这是我离开下水道后的唯一感觉，繁华的霍尔本高街映入眼帘，没有无尽的黑暗，没有令人发指的恶臭，没有血腥的猎杀，视野所遍历之处皆是透明的。
街道车水马龙，雾都如往常一样运转，店铺在开张，马车在穿行，工人成群结队，巡警恪尽职守。
这是往常的雾都，与任何时候的雾都都别无二致。
至于那阴深诡异的下水道，就当是一场已经结束的噩梦吧，下水道要是有什么麻烦事，也和我没有瓜葛了。我内心暗暗发下誓言，绝对不会再回到那个鬼地方。
一阵铃响将我拉回现实。
“先生，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？”
一位头戴黑色礼帽的马车司机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，是赫德替我叫来了一辆马车。
赫德此时正站在我的身后。
“快带上魔女回去吧。”他说，“改日我们再见，我太累了，要先回去休息了。”
我将伊莎贝拉放上马车，赫德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：“莫里斯，和你在一起，我找到了真正冒险的感觉。”
接着他欲言又止地顿了顿，像是正在内心遣词造句似的，接着说。
“可惜我已经不是敢冲敢闯的小伙子了，我还有一个刚结婚不久的妻子，如果有下次，我可能会临阵脱逃。”
“不会的，赫德，我向你保证，这是最后一次。”我摆出轻松的笑意，同时庆幸自己能死里逃生，“一切都过去了，我也得感谢你，赫德博士，这次算我欠你的。”
赫德掏出他的怀表看了看时间，接着抬起头，目光如炬。
“我必须得走了。”
草率地落下这一句话，赫德便匆匆离开了。看着赫德挺直如山的背影，脑海里忆起他对我默默的支持，我感觉我有点爱上这个男人了。
可惜我不会性转，而且我有美少女老婆。
目送赫德离开以后，我扶住额头深吸一口气，踱步返回马车上。
刚打开车门，伊莎贝拉正乖巧地穿着我的外套坐在座位上，她一只手拍着身边的空位，笑嘻嘻的面孔上眼睛眯成一条曲线。
“快上车，老司机要发车咯。”
这句话除了听起来有些奇怪以外好像没什么不对劲。
我只是和赫德说了几句道别的话，伊莎贝拉就已经回到了她的躯壳中，这个过程我没有亲眼见证使我略感惋惜。
但伊莎贝拉已经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我说话了。
“刚才在下水道的时候，你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，那只怪物就这么直冲过来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你撕碎，惊险得令我害怕。”
伊莎贝拉歪着细嫩的脖子，双手抚摸着垂落至肩的头发，眼里是尚未完全消散的担忧。
“当时我什么都看不见，无知者无畏嘛。”我没有想到，伊莎贝拉会比我还要担心。
“就在那一瞬间，我已经要将你从身体中拉出来了，你那时感觉到了吗？”伊莎贝拉朝我微笑，只是在她那苍白的脸上，表达出来的更像是苦涩。
我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最紧迫的时候，确实有过一段特别的体验，我感觉到自己正从身体中脱离，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，当时完全没有当一回事。
现在回想起来，伊莎贝拉确实在当时做了许多操作。
“那赫德呢？我们灵魂不灭，但赫德肯定会死的。”
“我只说过会保护你，其他人的命运我当然不管，况且只有你能响应我…”
伊莎贝拉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端倪，突然拉下脸来，氛围急转直下：“你怎么突然关心起那个男人来了，是我重要还是那个男人重要？”
“啊这…”我顿时语塞。
马车开始启程，开入了来来往往的车流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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